顾念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彻底闭合的金属闸门,将外面那些绝望的惨叫和甲虫令人牙酸的啃噬声隔绝在外。
黑暗中,只能听到身边几人粗重不均的喘息,还有管道深处吹来的、带着铁锈和污垢霉味的冷风。
“走,不能停。”她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显得有些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们只是暂时被拖住,很快会反应过来。”
她打头,凭着刚才惊鸿一瞥记下的管道结构图印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脚下时而踩到干涸板结的淤泥,时而溅起冰冷的积水。
阿烬搀扶着几乎虚脱的谢知非紧跟其后,时疫护着怀里的样本和数据,江晦则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后,时不时惊恐地回头,生怕那闸门突然被炸开。
“刚才……刚才那是什么?”江晦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在发抖,“那些虫子……”
“黑蚀虫,杂食性,嗅觉极度灵敏,尤其喜欢高能量和特定信息素。”时疫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研究员特有的冷静,但语速很快,暴露了他并未平复的心绪,“我临时调配的诱导剂模拟了它们女王腺体被撕裂时散发的求救和复仇信息素,混合了‘暴君’病毒原液的活性刺激……效果比预想的还要猛烈。”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也更不稳定,持续时间不会太长。”
“干得漂亮。”顾念头也不回地赞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江晦,你也一样。”
“我?”江晦一愣,脚下差点绊倒,“我……我没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只是闭着眼睛瞎想了一通。
“那个领头的,脚下打滑,枪脱手,刚好退到信息素最浓的位置。”顾念简单点破,“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你的‘念头’,起作用了。”
江晦彻底懵了,张着嘴,黑暗中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第一次涌起一种极其陌生的、酸涩微涨的感觉。
不是恐惧,不是自责,而是一种……好像自己真的没那么没用的窃喜?他赶紧摇摇头,把这危险的感觉甩开。
谢知非忽然闷哼一声,身体又晃了一下。
“左边……”他极其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呼吸急促,“岔路……左边……有……微弱的情绪……警惕……不像敌人……更像……恐惧?”
顾念立刻停下脚步。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锈蚀的t型岔口,左边那条管道更细,入口处似乎被一些坍塌的杂物半堵着,看起来早已废弃。
右边则相对宽敞,继续向下延伸。几乎没有犹豫,顾念选择了左边。
“阿烬,清一下。”
阿烬松开谢知非,示意时疫扶一下。他伸出手,对着那堆堵塞的锈蚀金属和混凝土块,眉头微皱。
周身的空间泛起细微涟漪,那些杂物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挤压、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硬生生清出一条可供人弯腰通过的缝隙。
缝隙后,依旧是黑暗,但空气似乎流通了一些。几人鱼贯而入。
这条管道似乎曾是某种维修通道,更加狭窄,但走了一段后,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还有细碎的人声。
顾念示意大家放轻脚步,压低身体,悄然靠近。光亮的来源是一个锈穿的通风栅格,下面似乎是一个不大的空间。
她小心翼翼地透过栅格的缝隙向下望去。下面像是一个被遗弃的避难所角落,堆着些破烂的箱子和杂物。
微弱的应急灯灯光下,竟蜷缩着七八个人,大多是面黄肌瘦的普通人,穿着破烂,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他们中间,有一个穿着同样破烂白大褂、戴着一只镜片碎裂眼镜的年轻男人,正拿着一个破本子,压低声音急促地说着什么。
“……信号绝对没错!那脉冲是从主实验室那边传来的!肯定是时疫博士!他还活着!他启动了什么!”年轻男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活着又怎么样?外面全是晨曦堡垒的恶狗!还有那些吃人的虫子!”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低声啜泣着,“我们逃不掉的……都会被抓住,都会被当成实验品……”
“不一样!这次不一样!”年轻男人挥舞着本子,“那脉冲能量模式很特殊,不像是防御,更像是……更像是某种净化信号的变体!虽然很微弱,但我不会认错!博士他可能……可能找到了控制‘灰败孢子’的方法!”
“控制?”另一个瘦高的男人嗤笑一声,声音沙哑,“老陈,别做梦了!那玩意儿是诅咒!沾上就死!时疫自己都变成移动天灾了,还能控制什么?我看他是把自己彻底变成怪物了!”
“闭嘴!”被称为老陈的年轻男人猛地抬头,碎裂的镜片后眼睛赤红,“你们根本不懂!博士他不是怪物!他是我见过最天才、最善良的人!如果不是他当初偷偷放走我们,我们早就和那些‘失败品’一样被处理掉了!他现在需要帮助!”
“帮助?怎么帮?我们拿什么帮?”瘦高男人绝望地捶了一下地面。
顾念屏住呼吸,和身后的时疫对视了一眼。
时疫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护目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下面那个为他争辩的年轻助手,抓着样本箱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