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陵居。
齐晟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清理,毕竟这可是剑宗弟子们每日抢着干的活儿,屋中连犄角旮旯处都不曾落灰。
对于修剑道的人来说,年少作为棋子被卷进剑宗动荡,最终却提剑破局,以“子身”胜却“天道”的齐晟,早已不仅仅是剑宗宗主那么简单。
正如这世间不是处处有庙,但每逢悲苦之际,人人便会念起神佛。
赤陵居入门是一片池塘,穿过建在池塘之上的廊道,方才入院。
两名弟子正清扫着院内的落叶,忽而听见一阵陌生的脚步,诧异地对视一眼,停下动作朝外望去。
只见一位戴着面纱,清冷出尘的红衣女子步入院内,身后紧跟着的……是他们宗主?
两人顿时瞪眼,立即想起了方才不知真假的传言。
池州渡停下脚步,望向两个呆滞的弟子,轻轻歪头。
这两个,像林中的狍子。
齐晟轻咳一声:“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人手忙脚乱地行礼,“弟。。。。。。弟子告退!”
望着争抢着跑出去结果在门前撞在一起险些摔倒的二人,齐晟沉默地收回目光,朝玄九抱歉一笑,“这些弟子年纪尚轻,不知礼数,还请多多包涵。”
池州渡不甚在意地摇头,紧接着朝屋中走去,行至门前时,他下意识抬脚欲踹。
齐晟张了张嘴,就见对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着收回腿,伸手轻轻将门推开。
这本该是寻常人该有的举止,却令齐晟欣慰得说不出话来。
“随我来。”他主动上前一步,领着玄九朝里走。
齐晟并未告诉玄九贸然进入他人居所本是失礼的。
因为他并不介意。
而他所了解的玄九也不会对旁人如此。
大抵很多人都被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所骗,纷纷止步不前。
齐晟忽然想起了父亲那日的话。
“为父年轻时孤僻,性子冷,全靠你娘亲一路从南雁山追到北屿,没脸没皮地纠缠,这日子一久,就将我套住了。”
娘亲生下他不久便离开人世,父亲也因此性情大变,据说消沉了许多年。
那时他尚未记事,只听叔伯一辈悄悄同他提起。
好在自己幼时顽皮,紧接着没过多久,轻越也来到齐府,两人整日如同斗鸡,这才让父亲慢慢有所好转。
他似乎在某一日忽然想通了什么,不在对母亲避而不谈。
反倒常常同齐晟说起他们的过往,那神情总是含笑的模样。
说得最多的,便是母亲当初是如何从南雁山追到北屿,对他是如何如何爱慕痴迷。
齐晟只信了一半,毕竟以父亲当初的实力来说,若当真想躲,母亲是如何也追不上的。
他思及此,忍不住轻笑一声。
池州渡侧目看他:“?”
齐晟走到一副被收起的卷轴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下。
那是一副画像,画着一位明艳动人的女人。
齐晟手指轻抚卷轴,眼神温和,“这是我的母亲。”——母亲。
池州渡沉寂百年的心突然悸动一瞬,像是被一双手死死攥住,令他呼吸一滞。
只是还不等他去细品,那些陌生的情绪又在瞬息间消逝,如在手中穿过的风,待人反应过来攥紧手心后,却发现是一场空。
池州渡拧眉,下意识抬手拂过心口:“。。。。。。母亲?”
齐晟并未多想,见他神色带上了几缕茫然,以为他因此思及自己的母亲,心中生出了几分疼惜,便并未多提,只道,“若母亲还在,也定会喜欢姑娘的。”
他仔细将母亲的画像展平后,便带玄九离开了屋内,朝院中的池塘走去。
齐晟领着池州渡沿着池塘在赤陵居内绕了一圈,方便他记下布局。
池州渡一言不发地听着,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齐晟见状缓缓收声,没再多言,自然地领着他朝相邻的院子走去,并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递了过去。
“明日一早我得去一趟清诀堂,你若是无聊便四处转转。”他说着将令牌递了出去,“这是我的信物,虽说已经传令下去说宗内来了贵客,但保不齐有愚钝的弟子,还是拿着此物稳妥些。”
不知觉已行至玄九门前。
池州渡停下脚步,接过齐晟递来的令牌。